《长安第二碗》： 一部写给长安人的大戏

　　话剧《长安第二碗》展开长安人40年生活画卷。

　　○蒋演

　　原创话剧《长安第二碗》，上演便轰动全城、惊艳四方，引发陕西全省乃至整个话剧界关注。这固然与作者陈彦长期以来扎根戏剧积攒有关，但更重要的是这部戏成为改革开放四十年长安城的历史写照。这部熔铸写实与写意功夫的长安大戏，全景式展现了四十年来长安城人们的全貌，是近年来难得的一部好戏、大戏。

　　话剧《长安第二碗》，由陈彦担任编剧，查明哲担任导演，任雪迎担任制作人。这是一部由陕西编剧主创、陕西演员主演，力图展现陕西深厚地域文化，彰显陕西人精神形象，传播陕西声音，原汁原味讲述陕西人故事的原创话剧。作为以现实主义题材见长的剧作家，陈彦巧妙地以一碗葫芦头泡馍为戏剧内核，繁复地呈现出秦地、秦人、秦韵、秦声的瑰丽气象，以十年为一个叙事单元，构成五个乐部；秦家大院和陕西省秦腔剧团两个叙事空间相互补充，相互映衬，叙述着改革开放四十年以来长安四方城中秦家小院以及周边环境人物兴废沉浮之事，同时亦反映着秦腔在市场化进程中的跌宕起伏命运。试图以“再历史化”的方式，全景式再现时代社会历史进程和人物命运的升腾与坠落之象。

　　剧中的世界，依旧是从我们熟悉的地方——城墙根缓缓展开。在改革开放的时代春风中，秦存根与贺兰彩热热闹闹地接续起父辈的手艺，做起了卖葫芦头的经世营生。从1978年的一张桌子和几个板凳开始，十年一轮回不断添加桌凳，房子从最初的牛毛毡棚变成了层层垒砌的低层楼房。舞台空间上的圆桌设计巧妙，构思独特，它成为与碗一样的物什，都是秦存根、贺彩兰勤奋进取的象征，亦是他们生活哲学的载体。圆桌构成了舞台空间的天地之心，天旋地转便是时空推转，年复年一年……该剧围绕“长安第二碗”掌门人秦存根和贺彩兰一家人四十年的生活变迁和命运沉浮展开，讲述了长安城中小人物“天干地支”生活演变历史，充满了慷慨悲壮之音，又不乏戏谑、幽默和风趣。剧中的一个个人物，在盛大人间烟火中跃然生动了起来，他们身上的底气、勇气、和气、怨气、力气、语气、叹气、福气、戾气、神气、俗气等等，汹涌澎湃而出，构成了生命的精气神，照亮着现实生活的世俗世界，总能够把我们内心的渴望变成一种对于家园的向往。

　　《长安第二碗》中“史的框架”，从1978年改革开放到2018年。四十年间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时代推进中，个人命运起废沉浮、升腾坠落关联着历史运转和自我德业精进，时代脉搏与个人际遇承转开阖之间，一碗又一碗的葫芦头相继下肚，碗碗都是血和泪，碗碗都是有情和事功。整个话剧有着“史的骨架”和“诗的温情”，“主戏”与“群戏”部分构成了一种宏阔深远的运行轨迹和叙事空间。剧中人物有幽默，有心酸，有苦楚，有欢乐。每个“乐部”中，秦腔戏文与故事叙事进程互文而生，构成复调，不断强化主题和戏剧效果，成就了这部话剧复见天地心的要义所在。

　　剧中无论观物还是观人，都充满了历史的印痕和物质的气息，长安城中世俗生活物的气味、色泽、质地无疑都是对剧中人的生命状态的一种转化和反衬，但却充满了一种“克己复礼”的韵味，凸显着秦人的实诚本分和担当进取精神，这种精神构成他们的生活哲学和价值取向。

　　整个剧最感人的，莫过于第三幕和最后一幕，秦存根在二儿子秦二宝救火牺牲后的开始和二十年时秉持微火在茫茫黑夜渴望儿子的归来。这是一部看似大团圆却非团圆的话剧，《长安第二碗》是一部悲剧性质的话剧，也因此有着更深层次的审美意蕴和内涵。无论从现实主题材话剧开拓、人物形象塑造以及精神意趣传达上，这部话剧都具有开拓性意义。回顾陈彦的戏剧创作和小说创作从“道”到“技”，再到合二为一，无处不体现着宏阔之境和德业精进之理。“道”与“技”，亦成为秦存根和贺彩兰以及他们七个子女的努力方向。

　　小说也罢，话剧也罢，说到底是生活的。生活中，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心中想要奔向的地方，奔向的地方如同流星闪耀，那里总与现实休戚相关。现实中的不满、恐惧、绝望、问题和困惑，总在星光闪耀的地方得到答案。然而，光辉照耀瞬息产生的“繁花”，被人间烟火这个盛大的幻觉所吸引，于这个幻觉之外的寂静乃是生命的自我升腾。如秦存根、忆秦娥、顺子以及天干地支众人赋予生活舞台的灵魂，这种升腾正是生命的光源。

　　这出大戏，道出了人间烟火的繁盛与浩大，照出了个人命运沉浮际遇的悲欢离合。这是一部写给长安人的话剧，更是写给中国人的话剧，亦是写给过去和未来的一部戏，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里，循环往复上演着生活画卷和人事兴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