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末子
深夜醒来,如水的月光泊在窗前。
清明的天空托起月亮,赫然地悬在窗子上。月光真美,像流动的曲子,在不安的心头,慢慢滑过,仿佛从远古的山上传来,带着响亮的颤音。轻轻撩开纱幔,像拨开一缕淡淡的忧伤,该记住的,都不曾遗忘。
游走在客厅与卧室,踩着细细碎碎的月光,像翻捡着细细碎碎的心事。铿锵——铿锵——穿过纷飞的历史丛林,越过山的脊梁,那连绵不绝的响声,是否被温柔的月光轻轻弹响。
一
明月高悬,响堂山的夜,真静。
层层叠叠的远山,整个儿把集贤山庄揽在怀里。风,轻轻拍打着村头的老槐树;朦胧的夜灯,眨着惺忪的睡眼,传来高低起伏的鼾声;还有月光,静静地,把柔软的清辉洒在山上、洒在原野、洒在村头的老井台儿上。
你瞧,月亮悬在高高的山顶,正朝这边窥探,俊俏的身影,在村头的那口古井里,轻轻摇晃。它站了很久很久,铿锵——铿锵——,仿佛要抖落那连绵不绝的响声,让疲惫的小山村,让那些从遥远地方赶来,肩负着神圣使命的匠人,安然入梦。
吱呀——吱呀——官井的轱辘撵着绳子,开始吱吱嘎嘎的转动,节奏像锈迹斑斑的石井沿,古老而又悠远。滴滴答答的水珠儿,溅起地上的尘埃,像岁月踩在大地上的脚印儿,弯弯又曲曲……清灵灵的水滴在绿油油的菜叶上晃动,“终于出水了,出水了!”是谁在大声地呼喊?
月亮睡下了,小山村在阳光里醒来。
梦中惊醒。确切地说,隔着厚厚的帏帘,不是阳光把我吵醒,而是鸟儿。在沉沉的梦里,叽叽——啾啾——不绝于耳。是宽广的山、灵秀的水,孕育了它们响亮的歌喉;还是燕雀、百灵,知道来了远客,不停聒噪,表达不尽地欢愉?终于一轱辘爬起来,冲到院外去,我要去寻那口井。萧红说过,“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天刚蒙蒙亮,空气湿漉漉的,幽远的群山全笼在一层雾气里。沿着角砾石铺好的甬路,拾级而下。真好,鸟儿在前方引路,花朵在脚边妖娆。每一个石级,每一个转角,要么几枝月季探出墙头儿;要么一束美女樱、瞿麦掩映在篱笆上;格子窗、弧形门儿,有着复古的韵味而又不失清丽典雅。这古老的村落,处处有着现代的惊喜,岁月只是恰到好处做了铺陈的底色。一首歌唱得好,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弹一首小荷淡淡的香,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
追溯这个村庄的历史,要回到南北朝时期。那时战争频发、朝代更迭,历史的硝烟已经渐渐湮没在村庄的尘土里。但皇权贵戚为了荣华富贵,大兴土木、烧香礼佛也在所难免,这就有了响堂山石窟,也有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他们为了建造石窟,在山下修了五百多孔窑洞,集贤山庄由此而来。从此以后,他们的艺术杰作和他们的子孙后代,一同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代代相传。
吸一口清幽的气息,看一眼迷蒙的远山。主要是,你一抬头,便望见了响堂山上的凤凰台。据《磁州志》记载,明朝嘉庆年间有一只大鸟落在石台上,栖息了一夜,引来了各种鸟儿,形成了百鸟朝凤的奇观。嘉庆皇帝闻知此事,便派大臣前来核实,当地人竟然画出了它的模样,“凤凰台”因此得名。俗话说,“凤凰不落无宝之地。”再次证明此乃风水宝地。
二
步行二三里,过石桥,穿过一片竹林和水平如镜的湖泊,我们便来到了响堂山脚下。别急,上山之前,我们要穿过一个广场,广场上遍栽菩提树。
一块巨型石,题写着“响堂山石窟”几个大字,是全国著名的四A级景区。
拾级而上,首先来到八角九层砖塔前,它存放着释迦摩尼的舍利子。古朴、典雅的宋塔巍然耸立,塔身上呈现斑驳的印痕,仿佛在静静诉说燕赵大地千百年的兴衰成败、是非荣辱。迎面是寺院的山门,“常乐寺”几个大字异常醒目。等我一脚跨进去,便愣住了,仿佛从三四个台阶落空,一下子跌坐在石板路上。想起来,看到圆明园遗址也是这种感觉。
渐渐地,在跌跌撞撞中,思维开始慢慢恢复。我同大家一样,穿梭在这些断壁残骸中,听导游讲述这座寺院的前世今生。它一定走过辉煌,你看,在断垣的角落,堆放着大梁、椯木,虽然被火烧得烟熏火燎,但蓝漆雕花、鎏金烫印还清晰可见。紧冲山门的三尊无头佛,端坐在莲花台,佛衣平素、静穆安然。他们在想些什么呢,恨兮、怨兮、安兮?
不,这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不经意的角角落落,一定还留存着某种气息、某种暗示、或精神。那绝不是石头与生俱来的,一定是人们赋予的。在那些衣褶中,挺直的脊梁里,还是在模糊残缺的碑文上?你要相信,那些毁坏它的人,那些历史的“缔造者”,一定是下了决心的,决心把一切都销声匿迹。可是,很多事总是事与愿违,如金刚经讲,“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同行师友渐渐散去,久久彳亍而行。石头垒着石头,互相罗列;刻碑林立,瓦砾遍野;枯黄的苦菜从石缝里钻出来,丛丛簇簇,开着小黄花,在风中轻轻地抖。这里异常安静,甚至听不见鸟叫,听不见风声,也听不到呼吸。
谁说石头不说话,没有灵魂?
我愿意坐在台阶上,守着忧伤,哪怕一会儿。
三
夜凉如水,月光清露般滴落。
思绪在旷久的时空穿梭,历史的长卷被一页页翻起。可是,当我踏上同属燕赵的这片土地,迎着滏阳河口吹过的风,当我看到响堂山的半山腰那几个不大的洞口,不曾料想,一段王朝的悲欢、一截历史的跌宕、一座艺术的宝库,就在几座石窟里铿锵演绎。他们远比这座山,更震撼、更响亮!
走进石窟,高4米的大佛洞坐佛,除了佛手被损坏,基本保存完整。巍巍佛像,神气秀逸端庄,线条柔和,面部平素无饰。他背后的浮雕、火焰、忍冬纹与七条火龙穿插期间,精雕细刻,异常华美。释迦洞则不同,它为中心方柱式塔庙窟,窟外立面为四柱三开间,窟门雕刻着变体龙纹、缠枝纹、火焰纹、联珠纹等装饰纹样。它的色彩,主粉色中带一点儿朱红,多一点则浓,浅一点则淡,像开尽篱院的朵朵桃花。细赏这些平滑的线条、柔美的轮廓、飘动的丝带以及镂空的花纹色彩,震憾的同时,令人想起了月光,然后,看着它一点一点地爬过窗棂,把一袭清辉洒在娇柔的面庞上……响堂山石窟,既承北魏豪放之风,又开启了隋唐俊逸浪漫之气,尽显细腻、生动的唯美。
游走在表情的“时空”,战乱频仍的短命王国,早已灰飞烟灭。昙花一现的灿烂荣华却用另一种方式保存下来。统治者只想着生和死永享不灭的香火,而艺术的精妙绝伦却在这种错觉里永生。不幸的是,在近千年的演进里,石窟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近代最早发现响堂山石窟的竟是两位日本人,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文字画像拓下来,回到日本后出版了《响堂山石窟》一书。
唯一保存完整的竟是一位文官,他身穿官服、头戴官帽,双眼倒立,表情严肃。最有意思的要数释迦洞里的一个个列佛,他们的样貌、衣着、坐姿几近相同,神态却迥然各异,有的微笑、有的悲伤、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安之若素,我调侃他们曰:此乃北齐表情包,是也。“眷言法宝,是所归依”,唐邕成为历史上刻经第一人,也是唯一留下姓名的人。他在刻经洞里留下洋洋万言的书法艺术,是不可复制的精品,其艺术价值可与王羲之的《兰亭序》齐名。
秦皇兵马俑、万里长城、古埃及金字塔……纵观古今中外艺术杰作,哪个不是一部血泪史?杰出的古代工匠,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雕刻、穿凿、打磨,甚至穷尽一生、世世代代,奉献着技艺,诠释着工匠精神,他们背后的血泪悲欢能有几人知晓?即便如此,这些举世无双的珍品,历经千年仍震撼着我们的心灵,而且很多造像,只能在巴拿马、大英博物馆里寻到一些踪迹。佛手、佛头像,静立在异国的橱窗里,精美绝伦又神秘安祥,他们以“东方维纳斯”特有的神韵,征服着世界,亦在无声控诉!
带着复杂的心绪,走出石窟,袅袅梵音夹杂着山中的湿气,一点点蔓延,仿佛听到铿锵的凿琢之声,伴着不熄的月光,游走在不眠人的心空。翻遍历史史册,古代杰出工匠的名字寥寥无几,他们如沉沙一样,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断一切喜名为喜心。远一切行名为舍心。” 石刻中有这样一段佛语,也许,正是他们的写照。
轻轻走下山,只把一段传奇留在身后。在我心里,那不是石窟,是丰碑,一座无名的丰碑。等到有月亮的晚上,在响堂山,会是谁,轻轻地弹响那温柔的月光?
作者简介:
末子,本名弭晓昕,作品散见《散文选刊》《海外文摘》《草原》《西部散文选刊》《散文百家》《河北作家》《北京精短文学》《河北日报》等多家报刊,部分作品获奖。出版散文集《归去来兮》,编写剧本《国家命脉》,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北小小说》签约作家,荣获首届乌力波小说奖,现就职于沧州高新区税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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