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杜林强时,他正坐在自家院子里,等着小女儿捡柴回来一起吃中饭,吃完他好去放羊。这里是广西凤山县金牙瑶族乡外里村林舍屯,从乡政府开车过来要走将近一个小时的盘山路。
杜林强今年有54岁,身材精瘦、皮肤黝黑。妻子患有智障,所幸的是三个孩子都很健康,平日老母亲也和两口子住在一起。
因为先天的小儿麻痹症,杜林强从小就没有站立行走过,只能靠爬的,手掌上的茧子糙得像两块砂纸,小腿比手腕还细。
两块篮球皮,就是他的鞋子,一年下来要换个五次,大多是从学校捡回的破旧篮球。邻居总说,“他那个是胎中来的,我家三岁的娃儿都觉得这个叔叔可怜哦”。
眼瞅着太阳已经过了头顶,左等右等还不见小女回来,牛羊该饿了。他决定不等了,草草吃了几口饭,便起身到棚里赶牛羊去。
前两天牛棚里刚下了一头小牛犊,杜林强心里担心,每天按时给它擦药消毒,这是家里的新生命,要喂到1岁才能卖,一定得细心呵护好。
家里的老黄牛就像是他默契的老伙计,无需多言,拍拍就知道要做什么。杜林强和它站在一起,身高差不多,还一个肤色,一样精瘦。
带着40多只牛羊,他出发了。脚下的碎石和路旁一人高的杂草,丝毫不能阻碍他的速度,他“走”得很快。埋头爬行的杜林强,身形矫健,目光如炬,好像生来就是丛林里的一份子,在这里他反而更自在。
8月的凤山正值雨季,雨水过后路面十分泥泞,正常走路都很困难。这条一尺宽的小路,左边别看植物繁茂,仔细一看却是悬崖,稍有不慎便会跌下去。“去年一头牛就从这掉下去了,下面还全都是马蜂,牛尸骨都找不到了。”就是这样一条路,杜林强“走”了1万多趟,手掌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摸上去糙得像一块石头。
没办法外出打工,也没办法种地,似乎所有的出路都被现实堵死了。总不能坐吃等死,杜林强思来想去,想到了养牛养羊的办法——“把牛羊赶到山上去吃野草,也不用再买饲料喂,这活我也干得来”,这是最适合他的一条路。
从20岁开始养羊,一放就是30年,他从没有耽误过一天。从最开始的1只羊到现在的43头,现在回头看看吃过的苦,他也只是咧开嘴一笑而过。杜林强坚强惯了,尽管有低保,但他还是决定靠自己来养活一家6口人。用他的话就是,“当老爸的,辛苦一点也应该的咯。”
平日里,有时妻子和他一起去山上放羊,两个人作伴;下雨天他就自己骑马去,找个台阶,一个翻身就能上马。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惊呆了记者。
或许埋怨过命运不公,但杜林强还是选择“站”起来,靠自己活下去。牛羊是他的希望,而他是全家的希望。身体上的残疾丝毫没能阻碍他,勇敢背负起作为儿子、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像他这样的残疾人全国至少有8500万人,全国建档立卡贫困户中,有14%都是因残致贫。没有内在动力,仅靠外部帮扶,坐在院子里等靠要,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低保帮一点,政策扶一把,最终还是靠自己,才能挺直腰板“站”起来。
在政策的帮助下,2019年杜林强一家实现了脱贫,每年牛羊的补贴不到一万块,老母亲和妻子的医药费报销了95%,小女儿上学免学费还有生活补助,家里盖起了新房,杜林强很知足。
杜林强像是立在牛羊中间的雕塑,勇敢而又坚毅,照亮的不仅是一个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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